教堂,祈祷厅。
教宗低着头,闭眼念诵着祷文。
“我们该如何面对启示?
那些神秘莫测、不可言说的时刻;那些模棱两可、亟待阐释的冲动;那些无法归因、晦涩难言的直觉...
它要把我们引向何方?它想让我们做何选择?抑或者,这不过是生存的疲乏带来的幻觉?
但启示被称为启示,只因为我们愿意相信,或被告知要相信。
甚至,就算我们明知其中并无任何超脱常理之处,即使我们已能够将其分解为冰冷的逻辑或客观的自然……
可叹的世人们啊,依旧会为“启示”覆上一层属灵的光。”
“如此,当面对现实的残酷,怯懦者可以责怪启示的暧昧,虔信者可以愧悔领悟的偏差。无论如何,至少可以笃定一切并非自己所致。”
一道年轻的声音打断老人的祈祷,教宗抬起头来,毫不意外的望向这位迷途者的领袖。
“安多恩,你来了。”
“你似乎并不意外。”
“我不会将这称为某种指引的结果。生活给我的最大教训就是,人们总会相遇,无论本意如何。”
“但终归各怀目的。”
安多恩接过教宗的话,凝视着眼前的老人。
“至高律法的看守者,监督者,践行者。
承袭了拥有牺牲与团结美德的伊万杰利斯塔之名的第十一世圣徒,立于拉特兰圣迹顶点的教宗阁下。”
“何必背诵你不相信的礼辞?”
教宗不在意的笑了笑,“那个女孩没有留在你们之中。”
“她还小,还有许多事要经历。”
“我们却已经老了,老到娴熟于阴谋、权术、挑拨和倾轧。”
安多恩耻笑一声,“你打算怎么办,好好对她使用一番这些岁月的礼物吗?”
“我还没有糊涂到去挡一个小女孩的路。”
“哪怕她引发了某种奇迹?”
“不,奇迹属于拉特兰。恩典降临了,仅此而已。”
教宗摇摇头,他向安多恩讲述起自己的看法:
“你喜欢读历史吗?我相当喜欢。
历史想要成为历史,通常需要一个原点,混杂一些变量,再激起阵阵涟漪——那些涟漪就是历史。
至于最初投进水中的是什么,也许历史并不在乎。
我也不在乎。
名为塞西莉亚的女孩会去到她想去的地方,做她想做的事。
将来的某天,塞西莉亚这个名字可能会大放异彩,也可能默默无名。
但这些,与你我无关了。
与你我无关,这是我们的共识,对吗?”
安多恩有些不屑,“你把自己描述得像是送孙女出门的温柔爷爷。
算了吧,这只是各取所需。你掌握了奇迹的解释权,以此作为代价,塞西莉亚换得离开这里的自由。
而她也没得选。”
“不,我从没打算对她做些什么。矗立数千年的拉特兰不应,不会,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混血儿动摇。”
“愿你的前任和继任们也都这么想,愿那些被抹去的名字不是白白消亡。”
“我们无法奢求太多,安多恩。罪孽永远是罪孽,只是时间会将它冲刷得淡漠。”
“淡漠到所有人都忘了这曾是罪孽。”
“我无法责怪前人的谨慎。不过,我也不会为了掩盖而把罪孽化为成规。”
教宗与安多恩针锋相对的交谈着,突然笑了一声:
“嘿,所以说,变老是一件很无聊的事。经历过的事情让我们畏首畏尾,瞻前顾后。
老人没有可能性,安多恩。我们只能沿着已有的道路往前走。”
“已有的道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