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溪亭是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回去的。
她并不高兴,也并不趾高气扬,她只觉得可悲。法,只是权贵的玩具,它无法约束所有人。
天色已经很晚了,她提着小竹筐,一步一步走回竹屋。
她看不清月色是如何照亮竹林小路的,她只觉得周围寂静得吓人。
她感觉,所有枉死的亡魂都在看着她,质疑她为何能平安从牢狱之中出来,叫嚣着要杀死她。
直到焦急的寒轻找到她。
他一把抱住了她,仿佛要将她融进血肉,她整整三日没有回来,他找遍了整个竹林,他真的害怕再一次失去她了。
叶溪亭的背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,寒轻抱得太用力,一下就戳中了叶溪亭的痛处。
她倒吸一口冷气,竹筐都被丢在了地上。
寒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,他连忙放开她。
“小姐你怎么了?”他看着她,焦急地询问道。
叶溪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:“小伤。”
叶溪亭都不能忍住的,那绝对不可能是小伤。
寒轻不明白,叶溪亭的武功已经很厉害了,还有谁能把她伤成这样。
为什么?小姐,一次又一次,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。为什么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,我想知道,我想了解你,我想和你一起承担。
可是这些话他都不敢说,他没立场说,他只能“哦”一声。
问了又能怎样,知道了又能怎样,他又帮不了她。
他只能看着她在泥潭里自我挣扎,看着她步步走进别人精心构造的牢笼。
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他们之间的关系,亲密又疏离。
他们从小长大,他们之间没有秘密;可是,他们之间有着天然的屏障,有阶级,他们永远无法彼此贴近。
寒轻突然想起夏寒深苍白的脸,还有他说过的话。
这些,他是不是都可以消除?
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,沉默的回了竹屋,洛月华提着灯笼前来迎接他们。
“姐姐,你终于回来了!姐姐你的背……”洛月华惊呼一声,叶溪亭才知道后背的伤口已经化了脓。
前些天她想着法子总是和官府对着干,还没有精力去察觉自己的伤口。
直到洛月华的灯笼的光照亮了前路,寒轻才清楚的看清了叶溪亭的伤。
她背上的衣服破破烂烂,几乎没几块好肉,皮开肉绽的,伤口上还有碎竹渣滓,干涸的血迹让残破的衣料和腐肉粘合在一起,化脓的脓水从伤口流出来,看着都叫人触目惊心。
“寒轻,闭眼。”叶溪亭察觉到寒轻的目光,她轻声说道。
寒轻摇了摇头:“我不怕。”
明明就是见血就晕的体质,却还强撑着注视着她的寸寸肌肤。
仿佛这些伤口是在他身上一样,他每看一眼,心就抽搐一分,他要全部记得。
这种痛就像是用钝刀片片凌迟他的心脏。
他必须为她做些什么。
康景阳一声不吭地穿过两人,她牵起叶溪亭的手,又提起她竹筐,把人拉进屋子里去。
叶溪亭刚要说话就被康景阳的按在床上。
“必须把背上的腐肉和这些渣滓剃掉。”她听上去很专业,叶溪亭就没有反抗。
“你们家有酒吗?”康景阳突然问道。
叶溪亭想了一会儿,对着门外喊道:“寒轻,把我们以前埋在门口的酒挖出来吧。”
那酒是叶溪亭准备考科举的时候埋下的,原本是打算叶溪亭功成名就后拿出来庆功的。
可惜之后她被抓到了牢里,然后后面的一切就不了了之了。
洛月华把寒轻挖出来的五坛酒放到康景阳脚边就离开了,生怕打扰康景阳动手。
她把酒坛拆封,将酒细细倒在了叶溪亭的背上,
叶溪亭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,像火焰灼烧她的肉体,她感觉自己要死了。
康景阳拿起竹筐里的匕首和草药,把刀在蜡烛上烫了一遍后专心致志地给叶溪亭疗伤。
“没有麻沸散,你得忍忍,痛可以喊出来。”
叶溪亭闷声说道:“我不怕痛。”
之后叶溪亭就发现有些高估自己了,她疼得直冒汗,竹子碎屑嵌进肉里,扎得她生疼。